說的也是

明天終於可以滑雪了
天不太冷也不太熱
而且不下雪也不下雨

中午吃過飯
父母與小孩商討行程

「 明天我們要滑雪喔! 高興不？ 」
「 喔耶! 高興! April 也去嗎？ 」
「 不一定，因為 April 生病，她昨天晚上發燒了。 」
「 喔‧‧‧‧‧ 」
「 April 如果不去你還去嗎? 」 考驗人性的時刻來了!
「 ‧‧‧‧‧‧‧‧ 」 左右為難的幼稚園生只能沉默以對
「 沒關係，媽媽幫你打電話問一問小魚阿姨，說不定就去了! 」
「 喔耶! 」 人生又充滿希望
「 那媽媽對你這麼好，你等一下要睡午覺。 」 將來如果邏輯頭腦不好可能是我害的
「 我不睡午覺!!! 我不累!!! I'm not tired!!! 」 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 開什麼玩笑，堂堂五歲兒了還叫我睡午覺?!
「 不行! 你非睡不可! 」 老娘袖子也馬上挽了起來
「 Why? I'm not tired at all! 」 可悲的 ABC，一旦詞窮了就只剩三句半英文
「 因為你不睡午覺就會很累很累，你一累就很鬧，我不帶很鬧的小孩滑雪。 Do you still want to ski? Huh? 」 硬生生把 "Because I said so!" 吞回去，再派出一大篇道理，但威脅還是不能少的
「 ‧‧‧‧ 可是 ‧‧‧‧」
「 可是什麼? 反正你就是得睡覺! 」 媽媽得意洋洋勝利在望
「 可是我睡過了也還是很鬧啊!!! 」
「 ‧‧‧‧‧‧‧‧‧‧‧‧‧‧‧‧‧‧‧‧ 」





好吧
算你狠
說的也沒錯
邏輯分析與經驗法則俱全
不知道為娘的還有什麼理由堅持他一定要睡午覺
說穿了其實是我自己想睡午覺 ( 而且我也是個睡過覺還是有可能耍小姐脾氣的狠角色 )

最後還是一家上床睡了個黑甜的午覺
爸爸還是讓小的那個給拍臉拍醒的
電視劇裡 「 爸爸，爸爸，你醒醒，你醒醒! 聽得見我說話嗎? 爸爸，你不能丟下我們哪，爸爸! 」 的那種拍法
原本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則睡足了三小時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
午覺睡得太飽的前中年期媽媽
晚覺睡不著啦 !

最愛

最愛的化粧品

Shu Uemura eyebrow pencil in color 02 Seal Brown, hard formula 09

像我這種眉毛稀疏、不畫就像日本藝妓的美人 ( 如下圖 )
植村秀的眉筆讓我找到重生的力量
同一種眉筆已經用了十四年
它最大的優點是筆芯夠硬顏色夠持久 ( 註一 )
所以畫的時候非常 forgiving、不容易一失足成千古恨
畫完了卻可以撐一整天不糊掉
臉再油都沒關係





圖片來自: http://big5.china.com.cn/chinese/TR-c/651253.htm


NARS The Multiple cream blush in color Orgasm

粉橘色還帶點亮晶晶
一邊臉頰轉上五圈再用手指抹開
保證馬上覺得自己嬌豔欲滴得像夏天清晨的玫瑰
之前的最愛是 Benetint
因為太愛了所以推薦給很多女性同胞
結果現在我都已經變節了
幾位經我推薦而買 Benetint 的人還在乖乖地把手上那瓶用完
害我有一秒鐘不好意思

Benefit Boi-ing concealer in color 01

凡有熊貓眼的天涯淪落人都該隨身攜帶一小盒 Boi-ing
無比清淡卻同時無比強效
再也不用擔心有人以為團團圓圓跟我是本家

最愛的鞋子款式

上班日穿的鞋子頭愈尖、跟愈高愈細、腳指指縫 ( toe cleavage 啦 ) 露出來愈多愈好
Peep toe 也很好、因為可以 dress up 也可以 dress down
穿 peep toe 的時候如果剛好別人都穿著很正式的 pump
就立即自我安慰 :「 這沒什麼呀，我的鞋跟也很高、腳也差不多都包起來了啊 ! 」
而如果剛好別人都穿著很性感的涼鞋
也可以自我開脫 :「 我搽了指甲油的腳趾 ( 用 April 的話來講，叫 "colorful feet" ) 也露出來了呦 ! 」
十足的進可攻退可守

最愛的中文男歌手

張信哲是無人能夠取代的
儘管江山代有才人出
高音拉得漂亮的人很多
我還是最愛張信哲聲音裡清澈純潔的感覺
我之愛張信哲是許多人都知道的
連家教學生都曾經非常興奮地告訴我
「 王老師，我昨天看綜藝節目有張信哲在裡面耶 ! 我跟妳說妳符合他的擇偶條件喔 ! 因為他喜歡大胸部的女生 。 」
‧‧‧‧‧‧‧‧‧‧‧‧‧‧‧‧‧‧‧‧‧‧‧‧‧‧‧‧‧‧‧‧‧‧‧
Well
十幾年前這話不假
然則奶了兩個臭傢伙以後只能說我現在已經沒有一絲絲符合張信哲的擇偶條件了
哀哉痛哉

最愛的中文女歌手專輯

莫文蔚的聲音既不澄澈、國語也不算標準
可她的第一張專輯是我過去六個月來的車上 KTV
第二首他不愛我
第五首廣島之戀
第八首忘了名字、但歌詞開始是 「 寂寞彷彿夜車偷偷出發 」( 註二 )
我已經唱到連 Ethan 一上車
大概都知道大家要調整情緒而且最好安靜點、因為媽媽要唱歌了
五音不全的 RG 也被迫學唱廣島之戀
以便隨時跟我男女對唱
唱的時候必須跟我手拉手深情對望 ( 紅燈的時候而已啦 )
最後唱到 「 愛恨消失前 用手溫暖我的臉 為我證明我曾真心愛過你 」 時
還要無限溫柔地用手心貼著我的臉
好似過了今日、我倆只能形同陌路 ‧‧‧
這個橋段每次都把我浪漫得心都緊了起來

最愛的男明星

這還用說
當然是 Daniel Craig!!!

最愛的女明星

Angelina Jolie
特別是她在 Original Sin 那部戲裡的表現
真是我見猶憐
可憐的男性同胞看的時候一定很辛苦
不是開玩笑
以 April 的長相個性加身材
將來應該是會走 Angelina Jolie 路線的
不同意的人可以跟我賭一百元美金

最愛的亞洲男性體型

不一定要高
也不必虎背熊腰
可是手要大、溫暖、乾燥、最好還有點香
咬指甲乃女性專屬特權、男生即便一個人漂流到荒島上無聊到爆炸了也不該做
腿要粗一點而且一定要有小腿肚
腳的大拇趾趾背如果有蜷曲的雜毛務必記得定期修剪
最好不要太多鬍子、可是也不能太過稀疏
如果遺傳不佳導致鬍鬚過度稀少
就千萬別勉為其難留那麼七八莖錯落的鬍子
何苦讓旁人看了為他徒增心酸
頭髮不能長
辮子、馬尾或飛揚的髮梢還是留給建築師、伍佰或正在拍年度古裝大戲的 Brad Pitt 吧
適量的小肚子不但不減其魅力反而增加高度人性化的吸引力
我們又不活在 Hugh Jackman 的世界
誰沒有那麼二兩子贅肉呢？
但站姿一定要好
身材再好站得歪七扭八都令人扼腕
胸肌可以說完全不重要
強求亞洲男生有漂亮的胸肌等於指望亞洲女生有 Jessica Alba 或 Beyonce 的腰臀
緣木求魚嘛

最愛的車子

Audi A6 3.0T Avant
大部份的時間我是一個非常腳踏實地的人
所以從不花力氣看買不起的車子 ( 或其他任何買不起得不到東西 ‧‧‧‧‧ 約會不到的男生除外 )
這輛車子目前是我和 RG 兩人的首選 ( 難得意見一致 )
兩三年前我們在 IKEA 的停車場遠遠看見一個年輕的爸爸風度翩翩地替幼兒繫好安全帶
再俐落地轉過身去上車然後姿態優雅地倒車離去
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卻把我倆看得如沐春風
立刻更加喜歡這部車子
隔三差五就要到Audi 網上去 "Built Your Audi" 一番

最愛的渡假目的地

天氣晴朗、有一點炎熱、有沙灘有海的地方
完全不需要有歷史、有文化、有令人緬懷的過往
反正我旅遊的時候從來不想去博物館
對於當地之風土人情興趣也不大
徹頭徹尾是個沒水準、只愛在沙灘上曬太陽、往水裡看熱帶魚的觀光客
讓我去歐陸本土看競技場逛羅浮宮參觀教堂叫作烏龜吃大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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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想到了再隨時補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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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來啦
也最愛 MAC Powerpoint eye pencil in Buried Treasure
黑棕色跟絕大多數的衣服都搭得上
金色的小屑屑讓它沒那麼無聊
而且才十四塊錢一支

最後
Chanel 的指甲油不能不提
可惜的是我喜歡的顏色一一絕版
而且價格愈調愈荒謬
幾年前才十七八塊 ( 可不是我幼稚園中班的時候 )
現在居然漲到二十三
所以我從 Shanghai Red 問市以後就再也不買了
Karl Lagerfeld 至截稿為止尚未打電話來問我回心轉意了沒


註一 : 這兩個形容詞放在一起稍微有一點怪怪的 :)

註二 : 把最好聽的幾首排成二五八是什麼意思 ? 中國人搞什麼都離不開打牌是吧 ?!

逍遙遊

我們的媽媽非常福態
福態當然是肥胖的美稱
另一個美稱是小孩們替她取的渾號
叫小肥寶

小肥寶當了三十多年的中學國文與地理老師
學校當然不配備空調
像小肥寶這樣在家冷氣開足三百六十五天的胖子 ( 註一 )
到了經費有限的縣立國民中學
夏天汗若懸河的慘況可想而知

所以在小肥寶各式各樣希奇古怪的庭訓之中
有一項就跟職業選擇有關
曰 「 你們要好好念書，將來才能進辦公室有冷氣的大公司工作 」

時間快轉十幾二十年
到了我大學畢業時大概已經沒什麼位於台北市的辦公大樓不配備空調
所以這個庭訓算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圓滿達成 ( 我們的諸多庭訓中，可惜只有這項因天時地利而執行起來不花分毫氣力 )
身為雄心萬丈的小肥寶的女兒當然不好就此自矜自滿
所以我又私下為 「 好工作 」 再加了另一個條件
就是可以時不時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地出個小差

對於出差出膩了的人、或身受配偶時常出差之苦的人而言
這當然是個 be careful what you wish for 的心願
可是十多年前以二十五歲高齡第一次座飛機的我
這可是堂堂正正中華健兒應有的志氣

到今天連 internship 在美國總共待過四家公司
天降大任的出差機會不少
但更可喜的是我已經從 「出差 = 好工作 」 的心態裡世故了很多
懂得了當勢之所趨
今天才風生水起乘頭等艙出差回來的高階主管
明天可能就為北美洲日益攀升的失業率作出力所能及的貢獻 ( 偷了某讀者的嘉句 )
而一輩子窩在 8’ x 8’ cubicle 裡默默無聞無聞的小角色 ( 這說的是矽谷科技新貴嗎? )
卻可能可以不必等到五十幾歲便無後顧之憂地 retire with dignity ( 這個詞現在好紅喔 )

心態成熟歸心態成熟
但凡公司需要我略盡棉薄之力時
我仍然覺得十分幸運、並將出差看作免費旅行
想想看
好看好玩的閤府旅遊景點那麼多
不為了公務
誰會一時興起籌劃一個 West Des Moines 或 Charlotte 之旅 ?

話說區區上週剛從東岸出差回來
這即是為什麼好幾天都沒搶到熱門部落格留言第一名 ( 恨! )
也正是為什麼自己的小格遲遲沒有更新 ( 註二 )
不過幾天下來吃得飽、穿得暖、睡得足、玩玩兼逛逛地充分符合一個好差的各種必備要件
可名之曰逍遙遊 ( 註三 )

逍遙遊第一大特點是吃得好、吃得準時、吃得暢快
在家裡吃飯多數時間真是全憑主子高興
主子晚膳想進湯麵我們不敢煎鍋貼
主子說出去吃麥當勞我們只得默默地把煮好的飯菜收進冰箱
出差可不同了
儘管預算有限吃得還是比家裡好
至不濟也有尊嚴得多
前菜主菜飲料飯後甜點一樣不少
價格也全成了不相干的數字、比卡路里還不重要
有人說燭光晚餐浪漫
我說出差時和三五好友含哺而熙，鼓腹而游
已屬人生一樂

旅行時打點行李、特別是衣服、可以算一門深奧的學問
我痛恨寄行李
那種東西不在身邊的感覺總讓我急急如喪家之犬、惶惶如漏網之魚
所以打包時能怎麼精簡就怎麼精簡、怎麼塞得進去就怎麼塞
九一一之後所有刀片都帶不上飛機
我就有那膽識毛著一雙腿出完一趟差
大不了天天穿長褲嘛 !
實在不行了還有旅館的便利商店可買
我無法想像怎麼會有人願意為了一把除毛刀寄行李 ?

唯一能讓我多裝二兩東西的例外
就是公務在身必須按品大妝的時候
總不能穿著 business casual 進晚宴廳吧 ?
旁人都 black tie 了就我一個來套簡潔的 twin set 能像話嗎 ?
更別提我天性使然特別愛逮著機會盛裝赴宴了 :)
有幾趟事先知道場面恐將特別盛大的旅行
我那行李裝得呀
只差沒把世襲的雙眼孔雀花翎、九蟒五爪官袍、江牙海水仙鶴補服都帶上( 註四 )
端的是妄想豔冠群芳、技壓群雄
幾乎忘了白天還有正經會要開

說出差當然不能不提提投宿旅館
我以前膽子非常非常之小 ( 可能是壞事做多了之故 )
夜闌人靜的時候反覆不能成眠
所有平生看過的恐怖片一一浮上心頭
其中又以 The Six Sense 為最
每一副鬼臉都記得清清楚楚
出差時每天會也開了飯也吃了酒也喝了天也聊了有時候還跳了舞
總有該上床的時候
我能想出唯一的辦法就是不停地看書上網或加班
務求把自己弄到精疲力盡以便可以囫圇吞棗睡上三小時
可喜的是這情況在小孩一一報到後不藥而癒
無他
大部份家有幼兒的老弱殘兵恆常性處在睡眠不足狀態
我這個懶惰的媽媽雖然夜裡不負責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照顧突然尖叫的小孩
或是噓寒問暖伺候湯藥輕搖慢哄唱聖歌讚美萬能的上帝
可是 sleep deprived 的流行病可不能不藉機有樣學樣
雖不到像 RG 那樣沾枕即著的狀態
出門旅行居然也可以一宿無話馬馬虎虎睡上六小時
不能不說是因禍得福啊

說到住宿
還要插播一下 RG 的真實經驗
話說他以前有幸參加每年一度科技業在 Vegas 大拜拜的 CES 時
由於旅館全都貴得不像話
所有參加人員都得和另一個人共宿一個兩張床的房間
這在我所聽過的人類出差史上是絕無前例的
所以我簡直好奇到極點
旁的不說
光是雙方如何協調誰先沐浴更衣就把我好奇破了腦袋
可想而知的從 RG 那裡是三棍子問不出一句話的
除了傳說中某某某打鼾太大所以沒人想跟他同一個房間以外

再打個岔
既然說到RG 的經驗
免不了還得提一下他去韓國受到的待遇
白天據說很忙、都讓人關在小房間裡一個 bug 修完修下一個
午飯時間跟著韓國同事秩序井然地在萬頭鑽動的公司食堂打飯
不過晚飯以後居然天天被帶往 karaoke 唱歌
唱歌也就算了居然還有小姐陪喝陪唱
這下我的眼睛可得俗氣地瞪得跟銅鈴一樣大了 !
不過據說小姐們年紀其實都偏大、而且穿得不算少、況且在韓國去有小姐作陪的 karaoke 是極普通的事 ( i.e. 所以我的玫瑰瞳鈴眼可以縮小了 )
這些 「 據說 」 「 其實 」 「 而且 」 「 況且 」 至今不知是真是假
不過我的理論是一個人如果真的想作點怪
上班上到一半溜出去大概比千山萬水地跑到異鄉的 karaoke 容易些吧 ?!

食衣住都扯完了現在輪到行
出差租車時花樣絕對重於品質
最近一次同行的同事租來一輛只掛了 2 miles 的棗紅色全新 PT Cruiser
把我們大家新奇得連聲嘖嘖 !
PT Cruiser 這類的車子大部份頭腦清醒的人是不太可能將之列入購車考慮名單的
可是不花自己錢租上幾天則另作一說

逍遙遊自然少不了各色娛樂
多年工作經驗讓我歸納出一個結論 –
在這兒工作的人真的是玩得不夠盡興做事就不夠帶勁
前一晚喝酒喝得愈多、跳舞跳得愈累、唱歌唱得愈大聲
隔天起來開會反而愈專心、效率反而愈高
所以每次 clubbing, salsa dancing, boat cruise, karaoke, outlet shopping…. ( 好啦，最後那一項只有我去，沒旁人 ) 之後
只有我一個人隔天還打著哈欠腫著眼泡‧‧‧
不過說真的
三杯小酒下肚
平時一板一眼的高階主管成了談笑風生的長安惡少
即將衝破玻璃天花板的職場女強人也變成兩頰酡紅、嬌柔嫵媚的麗人
飯後娛樂真的比任何令人更加扭扭捏捏的 ice breaker 都有效

餵奶期間旅行又是另一番光景
在航管局限定所有液體不得超過三盎司以前
帶著 pump 和一只小保冰袋上飛機僅是麻煩而已
到了旅館裡要求經理把一小袋一小袋 My Mommy's Milk 放進餐廳冷凍庫冰成一包包冰奶、以便回程母奶可以撐久一些
也都只是囉嗦一點罷了
很多時候幫忙的人還會對咬牙硬撐的媽媽投以嘉許的眼神
令人立即自我感覺良好起來
彷彿我真的是個無私無我的好娘親

在航管局限定三盎司以上液體不得登機後
保冰袋是免談了
這意味著如果目的地在兩小時飛行以外
滴滴皆辛苦的母奶就得被沖下飛機上的水槽
除此之外
所有餵奶相關配備忽然成了可能足以製造液體炸彈的高危險物品
我幾乎每一次都給人攔下並盤檢再三
只有一回一個女的安檢人員語帶同情地問
Is that a breast pump?
而這已足以令我感激得涕泗縱橫了

有一回行李延誤
所有冰袋及一應相關物品全體通通靜躺在 San Jose 機場
我和孤伶伶的 pump 則遠在千里之外的 San Antonio 旅館
深夜繞室徬徨
到底要 pump and dump 呢 ?
還是勉為其難自產自銷 ?
許多餵過母奶的媽媽大概都跟母奶有過這麼一點革命情感
誰知瓶中奶滴滴皆辛苦真不足以刻畫擔憂母奶不足時的恐懼
或小傢伙飽餐一頓後的輕鬆
要我 pump and dump 簡直像叫我把最心愛的高跟鞋手袋親手交給搶匪

一番天人交戰
我最後選擇喝完自己生產的日精月華
新鮮母奶味道雖不差
但每次總還得先深呼吸幾下、作兩個伏地挺身再喝
那幾天對 RG 真充滿了知遇之恩
因為他為了不讓我痛惜浪費的母奶
總是一口氣把冰過再解凍的、充滿腥味的、小孩喝剩的奶給幹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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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回來當然還有很多後話
比如好好慰勞勞苦功高的孩子爹
比如盡力補償幾天沒能對媽媽施虐的孩子們
比如洗碗洗衣拆信吸地板收玩具等等
凡此種種甜蜜的負荷
自然還是比再怎麼風光的逍遙遊都來得愜意許多
沒有了這些後話
機場迴廊裡蹬蹬蹬的高跟鞋聲
只怕總有一天會淒涼多過成就感吧 !




註一 : 國小一年級我們家就裝冷氣了，到學校炫耀時老師還不相信，覺得像我們這種寒門怎麼裝得起冷氣。她不知道家有胖子媽媽我們三餐可以不繼，冷氣卻不能不開。我一直到與 RG 住了很多年、很多年、很多年、很多年‧‧‧以後，才把冬天開冷氣的壞毛病給改了

註二 : 敝小格遲遲沒有更新當然不是了不得的大事，又不是紅人有出版商捧著稿費等我寫本 「 我是大媽 – 那些頑劣小兒找我的麻煩 」 或 「 那簡直不能叫幹架: 一對怨偶、數十年吵不完的架 」 ‧‧‧ 反正小孩沒鬧啥笑話，又剛好跟老公沒架吵，就沒東西寫啦 !

註三 : 把汲汲營營的出差命之為逍遙遊，當然是跟原意剛剛好背道而馳，不過誰在乎咧 ?!

註四 : 大約不必解釋也猜得到，這趟旅行帶著解悶兒的是二月河的康熙系列 :)

我愛中華

我小時候 ( 亦即大學時期，十五年前了當然算不折不扣的小時候 ) 最討厭的事情之一
就是旁人講話中英夾雜
如果要排名的話
這件事大概可以排進前五
與會計學、總體經濟、晚回家捱罵、和覺得自己好風流不羈的男生並列

這種厭惡多半和我日夜拜讀、奉為聖旨的亦舒小說有關
亦舒筆下的女主角 ( 有時候包括女配角，天理何在! )
個個身懷十八般武藝
精通四五種語言 ( 註一 )
美女們一開口講話 「 要不全中文、要不全英文，要是能的話全俄文也行 」
可就是不能中英夾雜
因為那樣除了顯示兩種語言都講不好以外
並不能幫忙拉抬自己的身價地位

倒楣的姊姊
不偏不倚地在這個時候出國留學
暑假回台灣立即成了我征討的對象

從接電話不經意地說 Hello
到一時想不出能最精確表達某個意思的詞彙時偏著腦袋思考
以至對話時一不留神冒出的單字
我都大加撻伐
差不多可以寫出三篇現代討武曌檄和五紙告全國同胞書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之際
比義和團更愛中華文化十倍有餘

這種行為一直持續到我自己出國變成一個惆悵無依的窮留學生

一開始對於講英文踢騰了好一陣子
先是覺得全明尼蘇達州的人都仇外且有種族歧視
接下來拒考駕照但照樣天天開車
義和團的腦袋裡自覺獲得了精神勝利 --
「 怎麼樣 ? 老子就是不守你家法律，有本事來抓我呀 ! 」
最終極的手段是上課拒絕發言
老師點名講話就露出亞洲女性神秘的微笑
給他來個諱莫如深

一年多過去
英文好像還退步了一丁點
然而第二年冬天回台灣
我赫然驚覺自己竟然墮入中英夾雜之流

是這樣發現的
一群大學社團的學長姊弟妹們去啤酒屋吃飯暢飲
酒酣耳熱時忘了誰五四三了什麼
我衝口而出一個 no way
某學長立即開我玩笑 「 哇講英文咧 ! 我都聽不懂耶 … 」
我欲蓋彌彰補上一句 「 不是不是 … 我是說門都沒有啦 ! 」
這下更好
聽在旁人耳中我大約直接進入狗眼看人低到了認為 no way 都須要英翻中的地步了

接下來的幾年我一直在自己曾經毒恨的中英夾雜的惡習裡輾轉
既控制不了也懶得改正
義和團的本質還在
不過全展現在刀槍不入的厚臉皮上
雖然未臻 「 Peter 可以幫我把 paper 拿去 send 一下 」 的境界
亦相去不遠矣

事情直到 Ethan 出生開始出現轉機
家有一個對國族、文化、語言、文字認同註定要曖昧不明一輩子的 ABC
我對延續堂堂中華文化的浩然正氣忽然又排山倒海而來
對於保存淵遠流長的五千年歷史充滿使命感
首先就表現在跟新生兒全講中文上
並且立下重誓
將來 Ethan 至少要能看得懂亦舒小說

不只如此
一則機緣巧合
再則為了忠實貫徹我的全中文使命
我們把 Ethan 白天送往來自瀋陽的姥姥級褓姆萬奶奶家
萬奶奶的中文那真是好聽
比我小時候崇拜得要命的李豔秋華視新聞還字正腔圓
Ethan 立馬成了 「 照天兒呀 」
我的翹舌音又全回來了 … 「 請問您今兒個照天兒吃了幾盎司的奶呀 ? 」

好景不常
三歲多 Ethan 開始上 preschool ( 好啦，學前托兒所 )
不出預料地出現嚴重語言障礙
老師講的話統統聽不懂
玩的時候只有幾個從 Spider Man 和 Power Rangers 上聽來的關鍵字管用
老師對我們發出警訊
要求我們其中一人開始和 Ethan 全講英文
基於我的托福比 RG 多出三十分
這個責任自然落到我身上

一開始 Ethan 踢騰得呀
差不多就像我在明尼蘇達一樣覺得遭人仇視
不過畢竟年紀小
幾個月下來英文已有長足的進步
雖然上課仍然拒講 ( 深具乃母瀟灑的不合作架勢，嘿嘿 )
老師點名就露出亞洲男性羞赧的微笑
但回到家我們漸漸聽出他的轉變

從問我們 「 這個字英文怎麼唸 」
變成 「 這個的 Chinese 是什麼 」
從 「 可不可以看一下下電視 」 到 「 TV, please! 我今天都有 behave 所以可以看 a little bit 的 TV」
最刺我耳朵的大概要算跟我辯論時的 「 我不 understand 妳的 talking about !」
身為一個中英夾雜、身價地位甚低的失根蘭花
我當然懶得糾正他
管他咧
船到橋頭自然就 straight 了嘛

當然免不了在媽媽面前還是要抱怨一場
猜猜這位中學國文老師說什麼 ?
唉呀別擔心啦
台灣現在講話都碼有夾雜英文啊
批評馬英九只說他娘泡還不夠
一定要說 「 啊…. 依丟西嘸尬楚 (guts) 啦 !」
上計程車前司機常常一再強調 「 哇攏仔搜喀洗 (cash) 喔 」 ( 直接進入 trilingual 境界… )
走到哪裡中英夾雜到哪
不夾倆英文單字別人會以為你沒錢報名美爾頓英語所以跟不上國際的脈動

這倒提醒了我台灣人對英語的愛恨情仇 ( 註二 )

不久之前我尚未下定決心重拾中打
每天造訪別人的部落格又憋不住話
只好用英文抒發陋見
這下可好
不但論點成為攻擊的目標
語言也成了箭靶

(點一下就放大了)





回應擷自我最愛的部落格之一: http://spinalcord.pixnet.net/blog/post/19887556

看完真是氣著我了 !

1. 翻譯軟體你應該比我清楚一點，不過我媽打人用的各式硬體很強喔，請她揍揍看不知你意下如何 ?
2. 說我中文程度比英文程度更不好簡直辱及祖上，等同說我煮的義大利鮭魚麵比江浙紅燒蹄膀不難吃一點
3. 不不不我不是上面那個英文流利的 Shuyi，有幸相遇的話我會是你見過身材最火辣的風騷小娘子，爽了吧 ?!

我的小小結論是 --
這種拿語言當攻擊重點的行為其實顯示了我們對另一種語言崇拜與恐慌俱存的矛盾
( 對，當然包括我，不都一早直承自己是義和團了嗎 ? )

1. 英文不好很難考進頂尖的學校 -- 哪個美國小孩須要擔心西班牙文不好進不了哈佛 ?
2. 英文不好多半擠不進外商公司 -- 而外商公司名片在夜店裡使用時加五分
3. 英文不好社交可能微微受阻 -- 上酒吧用中文點 「 來一杯蘋果馬丁尼用搖的不要用攪的 」 氣勢甚若； ABC 帥哥上前搭訕時妳總不能指望他跟妳聊古文觀止 ?
4. 英文不好指不定還能被人認為有點土 -- 哪，用中文怎麼講台灣年輕人愛得很的 Abercrombie & Fitch ? 艾博匡比與費區 ? 或是 True Religion? 真正的信仰? 唉，連用打的都覺得好遜耶 !

然而住在非英語系國家
英文要好須得天時地利人和
太多時候上美爾頓或任何補習班苦練是練不出來的
我一直到了出國以後
才知道多年來我的 also 其實一直講成 orso
短母音 i 發得比長母音還長
ask 統統唸作 aks
可恨我還曾榮膺頗受歡迎的兒童美語老師
難怪在明尼蘇達總覺得被歧視
人家不是歧視
是真無奈地聽不懂我的牙牙學語啊
而這，不就導致了我的語言恐慌嗎 ?

話說回來
在我買了一個小殼、長年住在英語系國家之後
英文如果還不堪應付日常之所需
或不夠流利到可以快速地批批啪啪在別人的部落格打上一點淺見
也未免太辜負每個月幾千塊美金的房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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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末來個玫瑰三願好了

一願我能堅持下去好好把小 Oli 的中文教到能聽能說
二願照天兒和曉天兒 ( 這是小 Oli 如詩如畫、媲美李慕白的中文名字 ) 將來真能看懂亦舒小說
三願中文在我有生之年能像英文一樣席捲全球，中文不行的小孩進哈佛門兒都沒有 ( 嗯，就是no way 啦 ! )






註一 : 亦舒筆下講英文用牛津或劍橋腔是基本配備，講美式英文充其量只是個惆悵無依的窮留學生，能幹到拔尖兒了也只懂得、只配買蓮花跑車給自己當終於以 29 歲高齡 make partner 的升職禮物

註二 : 這裡的台灣人泛指所有在台灣受過教育的人，與省籍或政治立場無關。台灣長年處於風聲鶴唳、亂貼標籤的政治紅色警戒時期，慎之 !

老娘真的生氣了

連續兩晚以五歲高齡尿床
還在尿味四溢的床上繼續睡
氣急敗壞的雙親發現以後
乾淨衣服都還沒換上呢
居然毫無羞恥之心地爬上弟弟的小床繼續酣睡
是可忍孰不可忍
決定公諸於世
以洩心頭之恨

幾度夕陽紅

每個人都有不堪的回憶
夜深人靜的時候驢事翩然而至
不論吃多少零食看多少電視
都沒法不好像得了強迫症一般一再細細回憶咀嚼

我常常覺得我的驢事特別多

通常安慰自己是老么所以古怪的思想比較多 ( 這好像一竹竿打翻所有的老么 )
有時怪罪全都是因為太早領會神遊物外之美
或是自作聰明以為做了什麼壞事都能神不知鬼不覺
真實緣由不可考
只曉得現在年華老去之際說話做事總算開始用點腦子了

其一: 說謊不變臉色

幼稚園的廁所是很可怖的
一長溜子八九個暗紅色的塑膠圓洞
小男生小女生下課時間由老師帶領排排坐在那間永遠充滿溫熱溼氣
屎尿味濃厚的廁所出恭
走得太快一不小心還能摔個狗吃屎 ( 地上還真的有咧! )
我總是告訴老師我不想尿
然後憋到實在憋不住了才衝進衝出了事
某天終於憋不住了
一不小心就在椅子上尿褲子

幼稚園生尿褲子真不是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可四歲的我不知著了什麼魔當下決定這個臉丟不起
立即飛奔回家
家離學校差不多是娃娃車晃悠十來分鐘的距離
而且還隔了一條有紅綠燈的馬路
我一個人單槍匹馬氣喘吁吁地比平常早了近半個小時回到家
自然大啟奶奶和阿姨們的疑竇

「 娃娃車呢? 妳怎麼沒坐娃娃車回來? 」 雖然我安然無恙，奶奶想必仍然很著急
「 今個娃娃車壞了 」 我面不改色扯第一個謊
「 唉噫哇，那孩子怎麼辦啊? 」
「 老師說，因為娃娃車壞了，所以我們都要自己走路回家 」 扯第二個謊
「 喔 … 咦? 妳的裙子怎麼潮的啦? 」 雖然我的解釋聽起來太不合常理，奶奶的注意力一不留神還是轉移了
「 哦? 大概是我在學校玩水弄潮的 」 扯第三個謊 ( 註一 )

正準備坐下吃飯呢
老師急急忙忙衝進家來一五一十戳破我的連三謊
並安撫奶奶她一直跟在我身後確保我安全無虞
只是我跑得太快她追不上
老師走了以後
奇怪的是我完全沒捱罵
記憶中奶奶還嘖嘖稱奇了好久 「 這個孩子太聰明、太滑頭、膽子太大了! 」
許多年後但凡我做了什麼希奇古怪的荒唐事、或說出什麼不合常情的謊話
奶奶還會搬出以上光榮事跡來番 「 丫頭走小就是這樣 …. 」 代我脫罪

其二: 莫名其妙地激動

媽媽對 「 琴棋書畫詩酒花 」 這個境界有莫名的迷戀
所以儘管我們長在窮鄉僻壤的台中縣某小鎮
該學的一樣不少
學得精的則統統稱不上 ( 註二 )
跆拳道乃其中一項
小學三四年級吧
在我尚未放棄有朝一日將成為一個琴棋書畫詩酒花的氣質美人之前
有天暗暗在心裡自言自語
今晚要朝氣蓬勃地打跆拳
不能哭、不能偷懶
而且練完全體點名的時候要手臂高舉大聲答右
以顯示我洗心革面的狠勁兒

就這樣情緒高昂地練了兩小時
唰唰唰英姿勃發虎虎生風
重要的點名時刻終於來臨
陳圈圈 到 !
張叉叉 右 !
蔡三角 在 !
情緒愈來愈激昂雀躍
套句英文就是已經 worked myself up 到了頂點
就在教練下一個終於要點到我的時候
我情緒突然失控石破天驚山崩地裂捲起千堆雪地用策劃以久洪亮的聲音
怒吼出我自己的名字
王某某 !!!!!!!

一喊完
自己先嚇傻了
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道館三十來個大人小孩轟笑成一片
包括哥哥姊姊都不支倒地
我的眼淚則在眼框裡打轉
不知道教練怎麼辦到的
他從頭到尾一片肅穆
先處罰所有狂笑的人 ( 也就是全道館除他跟我之外 )
伏地挺身交互蹲跳之類的
事後還安慰我要我別難過
這種事情很正常 ( 想也知道可能嗎? ) 云云
直至今日
我對任何形式的點名仍戒慎恐懼 ( 包括所有五人以上的 conference call )
深怕哪天又激動過頭
大點自己的芳名

其三: 出賣好友

看瓊瑤小說是國中女生必循的正途
沒有它們
難道要等著上大學看 A 片才知道接吻是怎麼一回事?
我當然沒能例外
問題是看得不早不晚
到國三開始模擬考才迷上
偷偷躲在被子裡看
不出幾天就被媽媽發現了
一頓好打少不了
這頓打非常之好
好到疑似腦震盪還把媽媽擔心得帶我掛急診 ( 註三 )

不只如此
天縱英明的媽媽料準我不可能自己租小說
因為我們的門禁到了大學還是晚上九點半
所以背後一定有藥頭供貨
媽媽據此責成導師追查貨源以徹底斷了我的補給
美其名曰 「 這對大家都好，考完了有的是時間看嘛 」

導師不曉得是刻意還是不經心
居然當著全班的面逼供
面前擺著兩條路
一條是直截了當地當個萬人唾棄的叛徒
一條是回家面對另幾頓好打直到我想通了最終仍然成為叛徒為止
我花了兩分鐘思考並選了前者
到今天好友慘白的、無法置信的表情還刻在我的腦海裡
而我事後既沒有解釋、也不知道要從何道歉
我們就此分道揚鑣

其四: 肉麻當有趣

印象比較深刻的是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下餵高中男友吃麵
在三商巧福
下了課兩人制服還穿在身上哪
就兩情相悅、蜜裡調油地餵起牛肉麵 ( 每一口都還加了酸菜唷 )
隔天果不其然有人一狀告上教官室
除 「 有害校譽 」 外罪狀中赫然還有 「 缺乏衛生觀念 」 一條
這點我到現在仍無法俯首
如果和一個身心健全的人用同一付碗筷吃麵算缺乏衛生觀念
當年舉發我們的同學現在不知是否得戴橡皮手套替手舞足蹈的小孩換尿布

但話說回來
在學校旁邊餵男友吃麵仍屬荒謬
十三年之後我們訂了婚
回學校還巧遇仍然記得我們名字的教官祝我們幸福快樂
這當然
怎麼能辜負了腥風血雨中、刀光劍影下談的戀愛

其五: 政治狂熱

去國多年
我已經是個政治立場曖昧模糊
常覺藍天綠地、江山如此多嬌
大家犯不著吵架的世界大同騎牆派
曾覺阿扁為了建國而轉來轉去的選舉結餘款鬧成國際新聞
難道不應看作台灣終於躍上世界舞台的轉捩點?

當年那可不然
身為根正苗紅的外省人 ( 這句話好像有點矛盾 … )
除兩蔣政權
支持任何其他政治立場者不被我歸類為匪就是左派大台獨
須勦之而後快
在我私自認定的動員勘亂時期中
數不清得罪過多少人
講過多少似是而非的話
每當校內辯論比賽題目是 「 台灣應獨立 」 的那陣子
我的火氣就特別大
人緣就特別差

其六: 坐井觀天

大一的時候姊姊出國念書
去的是紐約大都會
進的是常春藤名校
每年一度的探親之旅前夕
可憐的姊姊就像所有無奈的留學生一樣
被貪婪的親友要求買這買那
當時資訊不甚流通
哪兒來的什麼 Internet
除 Levi’s 之外只知道幾個台灣香港日本的牌子
所以我也沒提供任何採買清單
就姊姊買了算

省親之旅當晚小皮箱打開
拿了什麼早已忘了
但依姊姊一向厚待他人的習性來看
必定是她省吃儉用買下、甚至是自己捨不得用的好貨
東翻翻西看看
除了一條皮裙我沒愛上其他的
當場問姊姊怎麼不買點有名氣的牌子
姊姊無辜地問 「 比如什麼呢? 」
比如 Scoop Boys、比如 Esprit、比如 Page Boys 啊 !
我馬上把當時在台灣有名氣得不得了的牌子一一數過
姊姊沉默
告訴我她在紐約好像沒聽過也沒見過 Scoop Boys
隔天我一五一十報告給RG
天哪你知道姊姊有多土嗎?
她連 Scoop Boys 都沒聽過唷
你能想像嗎?
她這國不是白出了嗎?
居然連 Scoop Boys 都沒聽過呢!

Well
除了坐井觀天兼不知好歹
實在沒別的考語可說

其七: 欠缺自知之明

比如穿很緊的、毫無美感的洋裝上學
而且還覺得自己很美
大家多看我兩眼鐵定是因為嫉妒
多年前不是有齣蕭薔的絲襪與小狗的廣告嗎?
無腦的我就有一件幾乎一模一樣的藍洋裝
用的是那種 98% spandex 的料子
現在光用想的就要打冷顫
當年究竟一早起床嘓嘓乾了幾杯金門高梁才能神色自若地穿上它
化好妝
走出門
騎輛車 (Yamaha 桃紅色 50 cc 勁風)
上學去?

唯一慶幸的是
一張照片都沒留下
有些舊照片喚起的是青澀純真的記憶
有些只餘難堪

其八: 目無尊長

大學畢業的第一份工作
恃才傲物的程度直追慕容復
認定自己學得快、記性好、文學程度高
大家都得買我的帳 ( 憑啥? 私立大學文憑一紙? 個體經濟還重修? )
上班快快做完份內的事
聊過該聊的天
寫好該寫的情書
泡完好喝的紅茶
嘻嘻哈哈零食吃過一輪
窮極無聊居然狗膽包天地就往檔案室一窩
打起盹來

每每都是科長察覺情況有異
派同事上山下海、十二樓到二十三樓地毯式搜索
這才慢吞吞、懶洋洋地出來
做事效率又的確不低
所以一時半刻也找不出具體缺失
就是讓人恨得牙癢癢的
一股腦兒發洩在我呈的公文上
用字遣詞、排比對仗、引經據典地挑
現在回憶起來
一則覺得無比羞赧
當年怎麼能荒誕無稽、不尊重旁人和自己到這種地步
再則還真感謝他挑得出的毛病和挑不出時的默然
讓我見識了一山還有一山高 ( 註四 )
以及為什麼永遠不該小覷了憤怒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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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新的一年
回首過去
展望未來
希望驢事愈來愈少
值得欣慰的長進愈來愈多







註一: 全部對話得用江北鹽城一帶的腔調進行，因為小時候奶奶和阿姨們跟我們是講江北話的

註二: 這不適用姊姊身上，她非常接近琴棋書畫詩酒花的真善美境界

註三: 日後第二類組念到留級而且最終只考上私立大學就是因為此役，可不是因為我亂交男朋友。嘿嘿 !

註四: 科長的中文的確水平以上，微醺之際全無做作會自自然然吟出楊柳岸曉風殘月的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