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battle hymn

Ethan 是一個讓我沒有辦法停止擔心的小孩
還沒出生的時候我擔心他的身高長相
生出來以後我擔心他吃得少睡得少長大一定很笨
去了褓姆家
我擔心他都學不到英文
進了 preschool 以後
我又擔心他的中文忘光
在學校裡我擔心他人緣不好沒有朋友
交遊廣闊了我又擔心他上課光顧著講話
他彈鋼琴的時候我擔心中文功課還沒作完
他寫國字的時候我擔心珠算的口訣很久沒複習了
他練心算的時候我擔心數學再怎麼好將來就是宅男一個
於是趕快把他從椅子上拎起來打幾遍 poomsae 踢幾下 target
練完了又想
唉! 將來最多就是灣區數十萬有跆拳道黑帶的無趣亞洲宅男工程師之一

所以 Ethan 真的是一個讓我沒有辦法停止擔心的小孩

最近擔心的重點是 reading comprehension
說到 reading comprehension 這類功課
我回想起以前在美語班教小孩英文的時候
常常覺得這些送小孩來上基礎英文的家長真是有夠懶
這麼簡單的 abc 不在家裡教
偏要送到學校付錢請兼差的大學生教
既浪費錢又浪費時間
現在我自己當了家長
終於發現教功課這種事能外包的話絕對不要親力親為
如果可以花錢了事
何必花時間花力氣還讓母子關係更緊張

Anyway
我覺得在美國教小孩功課實在太難了!
歸納原因有三:

1) 不能體罰，可是老實說，很多東西講了八百遍都記不住，我懷疑第八百零一遍要記住的訣竅不是更多 positive reinforcement，是一頓老拳...

2) 美國的題型我不熟，有很多題目我自己都答不出來，常常要偷偷翻到後面看 answer key，還是覺得答案很模稜兩可，解釋給小孩聽的時候有點心虛

3) 美國教育跟三十年前的台灣教育太不同了! 小時候月考班上都會有好多五百分，尤其是國語這種課本裡固定那麼幾個生字的科目； 可是在這裡因為沒有通用教材，所以考題裡幾乎每一次都會出現小孩沒見過的生字

上了二年級以後
不管在學校或是 after school 功課要求都高得多
因為每年五月所有加州公立學校二年級和以上的學生都要考一個 STAR exam
STAR exam 的成績決定每一所學校的 API score
API score 影響該學區的房價
房價的上落往往左右著華人家庭晚餐桌上的氣氛...
據說有些熟知華人超級重視房價的老師們會諄諄告誡小朋友 --
好好考這個 STAR exam
拿個高分幫助學校的 API
API 分數高、房價上漲了你們的爸爸媽媽就會很高興
所以我覺得大家說中國人是一盤散沙是不對的
在 API score = 房價指標 這個大纛之下
我覺得中國人其實團結得不得了
和其他鄰國的關係也相當友好
After school 裡中國籍印度籍老師們聯手逼完了不夠
每一家到晚上都再讓小孩做好幾本 workbooks 才甘心 :-)

我們家催著做 workbooks 是我的責任
檢查在學校和 after school 做的每一道練習題、考的每一個試也是我的責任
上到二年級下學期
Ethan 很清楚每週四拿回家的上週五 reading comprehension 成績可以影響週四當晚餐桌上的氣氛
9 out of 10 times
我們家週四晚上氣氛都不太和諧
常常出現 Why did you get that wrong -- I don't know -- Can you pay more attention next time -- I'll try -- You need to check your answers and avoid stupid mistakes -- Ok -- BTW how could you write "I don't know" as the answer to the essay question -- Because I just don't know... what else could I write 這種鬼打牆式對話

突然上週四
Ethan 不知道為什麼 21 題只錯了一題
錯的還是一個上課沒教過、書裡也沒看過的字
於是當晚家裡氣氛詳和、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套句虎媽說的話 -- There was plenty of ego-inflating parental praise lavished in the privacy of the home.
這還沒完
隔天週五
又要考 reading comprehension 了!
(想想還是挺可憐的... 每週五學校裡有 reading, spelling & math exams，每週三和週五 after school 裡有 STAR exam 模擬考)
既然不能體罰只能 positive reinforcement
一大早已經在電話上開會開得如火如荼、不能隨便講話出聲的 OL 媽媽
很聰明地寫了一個條子、摸進黑黑的房間去鼓勵睡眼惺忪的 Ethan
(想想媽媽也挺可憐的... 我認識的太多人都是早上依東岸時間開始開會、傍晚跟著西岸時間下班、三不五時國內外出差、定期跟亞洲歐洲各色人種報告進度，然而家裡的事情仍然責無旁貸，每天管一家老小吃飯洗澡疊衣服的都是媽媽，spring break 快要到了，四處詢問觀光景點、撲到東撲到西訂機票找旅館的還是媽媽媽媽媽媽...... )





鼓勵完畢
媽媽上班去了
小孩開始接受新的一天的挑戰
傍晚兵疲馬頓
應該已經考過四場試的 Ethan 看起來有點靦腆、有點緊張
熟知他的性格
我直覺這多半是幹了什麼壞事在給我打預防針了

"What did you do?"
(沉默)
(靦腆)
(..........)
(塞給我一張捏在手心的紙條)







我一向淚腺不特別發達
通常只有看電視的時候會哭
像 Cuddy 跟 House 分手、House 很受傷地說 "no no no" 我就會幫他哭一下
(House 很悲哀、我也很悲哀)
有小孩以來
我聽見好事不會激動得哭
遇上壞事 -- 比如 Ethan 一歲多手被門夾傷縫了三針 -- 我就哭過那麼一次
可是這一次
我居然覺得胸口一緊、眼淚快要在眼眶裡打轉了啊... :-)